Chapter 07 苍凉的往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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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厮吧,如今她倒发现了一个长处,便是工作很认真。手臂才刚痊愈,他就在家里待不住了。她吧,对此,自然是没有什么意见,当然也不敢有什幺意见。
江澄溪目光闪动地避开他的视线,结结巴巴道:“我……我上去洗个澡。”贺培安又“嗯”了一声,嘴角若有似无地划过一丝笑意。
这个太麻烦了。自己跟母亲石苏静串供的话,是可以瞒过贺培安。但母亲的刨根究底本事连她老爸也招架不住,更何况她了。这两个选择无异于玩笑中的“射狼”还是“射鬼”!
到了傍晚,苏小小还是一直保持那个僵着的动作,怎么拨它也不肯动一下。江澄溪也渐渐明白了,贺培安说的那句话没错:苏小小死了。
她抬眼便看到贺培安与江澄溪相携而来的画面。贺培安一身黑色修身西服,外加一个领结,穿着再普通不过,这会场里的男士,哪个不是这身装扮?可是不知怎么的,在夕阳西下的时刻,衬着背后的漫天彩霞,他整个人便似黑色丝绒里托着的珠宝,莹莹般发光。
贺培安对此也一向是明白的。可此刻也不知为何,心里涌起了一种极度不舒服的感觉。他愠怒地正要转身而出,视线却不经意地扫到了她脖子上的红点。其实她已经刻意把头发散开了,但方才那浅浅一低头,却让那红点偷偷地溜了出来。
第二天终于到来了,她在校门口遇到陆一航,两人的目光轻触,然后又触电般各自移开,装作普普通通的同学。虽然目光接触了不过几秒,但两人均心跳如雷,甜丝丝的味道从心头蔓延开来。
仿佛千朵万朵的花儿齐齐在那一刻开放了。
在决定后的第二天,他就找上了她。
她怎么会这个样子?!江澄溪将头深深埋进被子里,真想闷死自己算了。
王薇薇不知怎么的,古怪地看着她,表情淡淡地说了一句:“不过玩玩而已。”
贺培安瞧了她一眼,冷冷地:“温爱仪,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忘记我以前跟你说过什么了吗?”他徐徐弯腰,把温爱仪的花拣起,然后啪的一声掷在她身上,“你有什么资格来拜祭我妈?如果不是你,我妈根本就不会死。”
贺培安双手抱胸,斜倚靠在墙上,懒懒地道:“我看你的苏小小八成已经在黄泉路上了。”
是啊,都五年多了。谁能在流水一般的光阴里头保持原状呢!
跟上次一样,墓地已经有人了。那人听见动静,缓缓转身。
要不是瑞士那边传来消息,说温爱仪得了癌症,要让贺培诚娶妻生子,甚至贺培诚在瑞士订了高价首饰,并特意在戒指上刻了她的名字,他也不会胁迫她,让她跟他结婚。贺培诚想要的,他永远不会让他得到。再说了,遗嘱上规定他若是三十四岁前不娶妻的话,贺培诚就会得到所有的财产。反正他迟早要娶个老婆的,娶谁都一样,索性就娶她好了。至少娶她还有一个娶别人没有的好处,就是有事没事给贺培诚添添堵。
出去干吗?江澄溪不解。可是贺培安这样坐着直直地望着她,她只能磨磨蹭蹭地走了过去。贺培安拍了拍沙发,示意她挨着他坐下来。
贺培安嗤笑一声,很快地收敛了笑容,极度不屑道:“狗急都要跳墙?哼哼……温爱仪,那你跳给我看。”话语未落,他已经抬步离开,留了温爱仪一个人在墓前。
叫人咂舌的是,低调奢华的店里,只在落地玻璃窗前摆了一个长长的桌子,精致的桌布上,一个线条优美的蓝色的小瓶,插了一朵含珠吐露的白色玫瑰。
“啊”的一声尖叫,她从噩梦中惊醒过来。有人啪地打开了灯,结实有力的手臂搂抱住了她:“没事!没事!”
江澄溪才走了转身,陆一航似想起什么事情,唤住了她,说了一句:“澄溪,我回头打你电话。”
也不知道怎么的,这么一来贺培安心情就好了起来,低低地笑:“这样就疼了啊……那这样呢?”他每次一靠近,身上那种强烈的味道就会笼罩过来,像网一样将人兜在网里。江澄溪觉得自己就是那网中的猎物,被猎人盯着,无处可逃。她每次都会觉得不能呼吸,现在这样的情况下,更是觉得几欲晕过去。
江澄溪想了想后,觉得这个可能性极大。于是,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无论怎么样,至少三天内,她不用马上面对他。
陆一航:“所以说啊,男女还是有很多不一样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过来的王薇薇打断了:“澄溪,你猜猜,我在这里碰到谁了?”
陆一航笑道:“现在哪里有金可镀啊?连镀铁的地方也找不到了。”
什么性质的宴会,要穿什么,她一概不知道。反正要丢也是丢他贺培安的脸。第二天下午光景,吴姐来到二楼的起居室,说有访客,还说是贺先生让她们来的。
她脑中嗡的一声炸开了锅。她真的一|丝|不|挂,什么都没穿。身体的异样告诉她,昨天她和一个人上床了。可是那个人是谁,她根本记不起来。
十三位美女,穿了同一款制服,见了她,纷纷道:“贺太太。”
醒来的第一眼看到的是一盏奢华精致的古典吊灯,这是江澄溪一直喜欢的风格。叫人想起一些欧洲老片中风韵犹存般隐隐约约的中世纪调调。男人那优雅的鬃卷头发,紧紧的绑腿,胸前衬衫的褶皱繁复层叠,袖口镂空的蕾丝花边,—切都华丽到妖娆。
也许是深夜的缘故,贺培安的声音甚是温柔:“别怕,只是做噩梦而已。”
那一句“我在那里等你,你不来我不走”,叫江澄溪不由得忆起了那一年两人第一次逛街。他也是如此说:“澄溪,我在那里等你,你不来我就不走。”
江澄溪瞪着他,一时间大觉愤怒:“胡说八道,我的苏小小明明好得很。”
车子在院子里停下后,江澄溪从一侧推门下车,走了几步没见贺培安跟上来,便蹙眉转身。
贺培安牵住了江澄溪的手,噙着一抹淡笑道:“陆先生,王小姐,实在不好意思,我和澄溪先失陪一下。”
江澄溪诧异:“培诚,你怎么也在这里?”
这样模棱两可的一句话,江澄溪再也问不下去了。万一不是呢,不是的话,更加糟糕。因为不是的话,说明可能是酒吧里的任何一个人!
那是第一次,他第一次看到一个女孩子这么对他不关注。可他却注意到她有一双很漂亮的眸子,黑白分明,如钻石版晶亮盈动,偶尔还透着一丝可爱的狡黠,还有一对梨涡,随着表情,忽深忽浅。至于其他她方,乏善可陈,不说也罢。
事实上,这场面上的每个人对贺培安都十分十分的客气。
那个下午,陆一航送她回家,轻轻对她说:“澄溪,你知道我为什么拒绝所有的粉红信纸吗?因为我有喜欢的人了。”他望着她的目光,仿佛盛暑里的光线,灼|热得烫人。可他的声音却轻轻的,宛如微风:“澄溪,我喜欢你,我很喜欢你。”
但恐怖的是,那个人的脸,此刻的她,抓着头发想了半天,却毫无一点印象。昨晚的一切似乎都在黑暗中发生,一切又都在黑暗中结束。
江澄溪转头,便瞧见了贺培诚的脸。他站在身后,淡淡微笑,仿佛已经忘记上次的不欢而散了:“嗨,澄溪。”
温爱仪在背后出声唤住了他:“贺培安,你到底要怎么样才可放过培诚?”
每个女人都曾经在脑海里,设想了无数次遇见旧情人的情景。大约每个人都希望自己是如何的光彩照人、自信从容。最好是挽着更出色的男子,优雅含笑地对那个旧情人说一句:“嗨,好久不见。”
他洗了澡出来,掀开了一侧的被子。见江澄溪侧着身,背对着他。她穿了一件很宽大的蓝色T恤,因为领子大,加上睡姿的缘故,无意中露出了白皙滑嫩的香肩。
江澄溪:“无限期待业中!”
说归说,其实她自己是一点也没把握贺培安会听进去。谁知他闻言,居然慢慢地转过了身:“嗯,进屋吧。”
可是后来,他一声不吭地去了美国,甚至再也没跟她联系。她甚至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他那么轻易地吻了她,却再也没跟她联系?
挂了电话,江澄溪才想到她现在这样已婚的情况下跟陆一航单独见面似乎不大好。贺培安若是知道了,再联想起陆一航是谁的话,光是那个画面她想想就发颤。
江澄溪看到镜子里头最后的成品,一刹光景,打心眼里对化妆产生了涛涛不绝的敬佩之情。
江澄溪本以为被噩梦这么一吓,躺下再睡肯定睡不着。可是到后来居然沉沉地睡了过去。再度醒来的时候,因窗帘拉得严实,房内一片漆黑。她翻了个身,准备继续睡,却听见贺培安的声音低低沉沉地在卧室里头响了起来:“已经中午了,起床陪我吃饭!”
江澄溪的手指摩挲着酒杯,笑了笑:“我没什么宏图大志。走一步算一步,得过且过吧!”
江澄溪:“好。”
中途,王薇薇来拉她与陆一航和贺培诚去跳舞。
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心口闷闷的同时又似带了其他的,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滋味。
王薇薇打断了她的话:“是啊,是啊。想当年,这只乌龟是陆一航送给你的,所以这么多年来,你把它金贵着,比什么都宝贝,不是怕它饿了就是怕它冷了。你是情意深啊,可人家呢?”
王薇薇笑吟吟地旁白了一句:“这陆一航同学啊,当年可是我们那一届出了名的班草,那个时候啊,暗恋他的女孩子多的可以从校园排到马路上呢!”
她惊慌失措地转头,红了脸垂着眼把笔递给了他。从那以后,陆一航借书借笔记借橡皮就成了习惯。
贺培诚在电话那头一笑:“你不记得了吗?”
食物精致美味无比。无论是红薯姜花辣根搭配的法罗岛鲑鱼,覆盆子树莓清炖的圣巴巴拉鲜虾、勃艮第蜗牛芥末水芹搭配的阿肯色兔里脊、小号皇家蘑菇和空育皇家土豆搭酿的橄榄油水煮萝卜,还是最后一道甜品蜜饯金橘,都好吃得让人可以把自己的舌头吞下。
江澄溪恨不得跳车,捂脸呻|吟:“别问了!我真的不知道。”
贺培安跟她,素来倒也算是“相敬如宾”。若不是最初他强迫她结婚时那么残酷冰冷,偶尔他淡淡含笑的时候,她也会涌起他是个谦谦君子的感觉。但江澄溪清楚地知道贺培安不是,她见过很多场面上的人物对他的恭敬模样,他显然绝对不是个吃素的。
下午的同学聚会安排在三元最高档的酒店。毕业后的同学,如珍珠一般散落在各个城市。又因找工作等各种原因,只来了一半左右的人。跟所有的同学聚会一样,吃吃喝喝完毕后,赶往第二个场子。
江澄溪尝到了人生第一次心口不停收缩的味道,颤颤的、软软的、酸酸的。高二那一年,她经常习惯性地捕捉陆一航的身影,在他的目光与她对视时,会第一时间惊慌失措地闪躲开。那一瞬间,胸口每每就像揣了一百只小白兔,怦怦地乱跳乱窜。
陆一航甚是热络:“澄溪,这个月底我们班将召开同学会,你收到通知了吗?”
王薇薇若有所思地微笑:“一样吧,我也要橙汁。”
是送给她的吗?江澄溪蹙眉半晌,哑然失笑。这卧室里就她和贺培安出入,不送给她,这么大大咧咧地摆在床旗上干吗?!
如水的夜色下,他静静地站在江澄溪的前面,背影显得莫名寂寥。
温爱仪望着江澄溪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嘴角一扯,讥讽地道:“怎么?你怕你老婆知道很多不该知道的事吗?”
江澄溪的上下牙齿都在咯咯打架:“薇薇……你……昨晚什么时候……跟我……分开的?”
除了这个,她心里头还有另外一种奇怪的难受,仿佛觉得自己很对不起他。
迷离炫目的灯光,喧闹魅惑的音乐……王薇薇还与几个男生骚包地跳了几段贴身热舞,火辣诱人得引起男生们几度尖叫,high翻全场……
洗手间是公共之地,江澄溪也没有多说什么。一出来,那位方名笙见了王薇薇,便执着酒杯迎了过来。江澄溪朝王薇薇眨眨眼,意思是我不当电灯泡了,便去寻贺培安。可是她扫视了一圈,竟没在草坪上看到贺培安的人影。
江澄溪虚弱微笑:“回来了啊?”她哪怕努力笑着,可脸上肌肉一抽一抽的,根本不受自己的控制。贺培安“嗯”了一声,在与她擦肩而过时止住了脚步。
她脑中一片空白,挂了王薇薇的电话。
贺培安这才转头,正眼看他:“你是?”
不过都已经是既成事实了,再去多想,也并没有意义。
她趴在茶几上,正跟水缸里的苏小小在做一场面对面的交流:“苏小小,你好几天没吃东西了,快吃点吧。我知道你肥,可是减肥也得吃饱了,才有力气减啊。”
有个星期天,她和陆一航一起准备黑板报。她站在桌子上抄写最后的内容,下来的时候,因他在旁,脑子有些空空的发蒙。她一脚踏歪了,摔在了地上。
吓得她浑身寒毛全竖,猛地跳站起来转过头。只见贺培安不知何时居然进了浴室。他倒也被江澄溪的大动静弄得莫名其妙,见她动也不动地盯着他,不由得一笑:“怎么了?我头上长角了?”
两人就此话题闲聊了几句后,陆一航问道:“同学们都好几年没见,不知道都变成什么样了。”
也不知道是因为他的走近还是其他,江澄溪猛地抬头,然后速度极快地垂下了眼。她的身体又渐僵硬。肢体语言是人类最真实的语言,她其实一直排斥他!
王微薇撩了撩风情万种的卷发:“是啊,都五年了。你看你,都镀了一圈金子回来了。就我跟澄溪,最没用,窝在三元,混吃混喝等死。”
陆一航:“那十点钟,澄溪,我在那里等你,你不来我不走。”
后来才知道这是贺培安母亲的生忌,他从来都是在生忌拜祭母亲的。
陆一航饮了一口酒:“女孩子就是好。压力轻,没负担。不像我们男的,父母期望值高,社会压力大啊。”
这厮叫她陪着去的地方,除了墓地就是凤姨的农家乐。江澄溪瞧着外头快暗下来的天色,心里抖了抖,都这个时候了,应该是去凤姨那里吧。
贺培安极少笑,可是笑起来总有种说不出的味道。他扯过她手里的毛巾,径直出了浴室:“出来。”
王薇薇正在更衣室里头试鞋,听到江澄溪的话,不禁又好气又好笑:“死就死了呗,不过是一只乌龟而已。不过它倒是挺会挑时辰的,陆一航回来,它就挂了。”
江澄溪手足无措了许久,才想到要打给王薇薇。王薇薇显然还在睡觉,说话都口齿不清:“唔,澄溪……怎么了?一大清早的打我电话……”
陆一航:“刚回国不久,你是我第一个见到的老同学。”
第二天上学,陆一航还了跟她借的笔记本,轻轻地说了一句:“江澄溪,你等下仔细看看笔记的第26页。”江澄溪回到家进自己卧室的第一时间便打开了笔记本,里头夹了一张漂亮的小纸条,上面是他写的飘逸的几个字:澄溪,明天放学,我们一起去逛街,好不好?我在顶峰大厦的肯德基等你。PS:我在那里等你,你不来我就不走!
贺培安淡淡“哦”了一声,微笑道:“是吗?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
小九慌忙摆手,闪躲的眼神瞅了瞅外头:“不……不……”像挤牙膏似的,最后挤出了“不用”两个字。
陆一航礼貌颔首:“轻便,轻便。”
由于是星期天,校医也休息。陆一航紧张万分地把她背到学校外面的社区小诊所,手肘处擦破了好大一块皮,在消毒的时候江澄溪疼得咬自己的手背。陆一航默不作声地把自己的手递了过去:“咬我的。”江澄溪呆呆地抬头看着他,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他阳光下青春飞扬的一张脸。
这一个澡足足洗了一个多小时。她也不吹头发,就坐在浴室的椅子上,用毛巾慢慢擦着。如果可以,就这么擦下去,不去面对贺培安也不错。
江澄溪淡淡微笑,昏昏沉沉地闭眼。
王薇薇自然瞧出了端倪:“澄溪,我看陆一航对你有意思。”
贺培安进起居室的时候,江澄溪正弯着腰喂乌龟,忙得不亦乐乎。甚至都没有察觉到他进来。
如果不是陆一航或者贺培诚的话,那还有谁?可能是任何一个男同学?或者酒吧里那么多男人之一?
陆一航眉头微皱:“现在国内的就业形势啊……真是一片黯淡。”
江澄溪装糊涂:“啊!那天发生了什么!那天我们不是一起开心地吃了一顿饭吗?!”
她陪贺培安经常去的地方,不外乎是每个月去一趟凤姨那里。因此她也没多在意。结果,车子开出后不久,她便知道不对,往墓地的方向一直去,看来贺培安是要带她去拜祭父母。
江澄溪则穿了黑粉相拼的小礼服,由高大的贺培安拖着手,小鸟依人地缓缓入场。王薇薇第一次意识到:原来江澄溪也可以叫人如此的惊艳!
第一眼的感觉是清新,像是一条透明澄净的小溪。在酒店包厢里,他推门而进的时候,她正侧头与贺培诚说话,乌黑的中分长发柔顺地披在肩上,也不知在说什么,一直眉眼弯弯地望着贺培诚,嘴角的梨涡淡浅,若隐若现。贺培诚则一副兴趣极浓的模样,连说带比画的。 他怎么也是贺培诚的大哥,这么多年来,贺培诚屁股撅一下,他就知道他想干什么。现在这副眼神热烈、春心荡漾的样子,摆明了对这个女的极其地感兴趣。
王薇薇盈盈地关上车门,吐着舌头做了鬼脸,一脸娇俏的无辜:“陆一航,我也不想做你们的电灯泡,不过,澄溪拉着我来,我不能不来呀。你要不就当作没看到我吧!把我当空气,当空气就行。”
王薇薇还在那头说:“你不说话就表示是真的。喂……喂……澄溪,你在听吗?”
酒吧里头的任何一个人!
江澄溪心惊胆战,一进卧室,就把门关上,只觉得自己掌心潮湿。万一贺培安发现这件事情会怎么样?就算普通男人都无法接受红杏出墙的事情,更何况是贺培安呢?
每个女人都会幻想着跟前男友见面的时候,衣着精致,妆容完美,举止优雅,总之希望一切的一切都完美到无懈可击。
贺培安敏感地察觉到了,他的唇缓缓地贴上了她的耳畔,他特有的味道强烈袭来,把她笼罩其中:“怎么了?”江澄溪的心忽然无声无息地紧缩起来,她摇了摇头。
他不知怎么的心里腾地燃起了一股火,他看方才她与那个叫陆一航的一起的时候,笑得眉眼弯弯的,像个发光的小太阳似的,亮眼得可以照亮整个会场了。甚至于有的时候,她与小九在一起,都比跟他在一起来得轻松自在。可每每见了他,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她还真以为他不记得那个陆一航是谁不成?
江澄溪只觉得自己的心噔的一下沉入了冰冷的海底深处。到底是陆一航还是贺培诚?她难不成真的和他们其中一个上床了?!
陆一航提议:“记得以前学校门口的杂货店吗?我们在那碰面。”
也不知过了多久,小九的声音在静匿的空间响了起来:“贺太太。”
于是,江澄溪打了电话把在被窝中的王薇薇挖了起来:“薇薇,陆一航约我见个面,你陪我一起去吧。”
要不是DNA验出来,贺培诚真的是他弟弟,她以为他会让他们娘俩这么好过?
其中一个为首的,上前一步,道:“贺太太,是贺先生吩咐我们来为你打理的。”
王薇薇在电话一头长长地叹了口气:“澄溪,你跟我说实话,你是舍不得那只龟呢,还是舍不得送你龟的那个人呢?”
然而当年若不是拿出温爱仪这些出轨的光盘,病重的父亲贺仲华或许也不会走得这么急!
贺培安第二天起来得也晚,见江澄溪睡得沉沉的,他索性也就不出去。
江澄溪挂了电话,怔怔地窝在沙发里发愣。
献花后,贺培安带着她向墓碑三鞠躬后,吩咐她:“你先回车子里等我。”江澄溪乖巧地应了一声,朝停车处走去。
江澄溪:“又能怎么样呢?不过变丑或者变漂亮而已。”
这个念头方涌起,她便如有蛇爬上背脊,身子嗖嗖地发冷。她双手捂脸,恨不得咬舌自尽算了。她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如果贺培安知道了,会怎么样?
贺培安背对着她,慢慢地道:“听凤姨说,我小的时候最喜欢在这里玩了。说我那个时候太小了,刚蹒跚学步,喜欢绕着水池转圈圈……我妈妈总怕我会跌跤,她就追着我跑……一大—小……一圈、两圈、三圈……”
这个人到底是谁?陆一航吗?还是贺培诚?她根本不能确定。
这是他留下的!他顿觉雾开云散,阳光又明媚如初。
可如今再见陆一航,江澄溪忽然觉得整个人空落落的,有一种空落落的平静。她对他竟再无一点点往日里那种患得患失、兴奋紧张到手心潮湿的感觉了。
人家陆一航呢?不过是把她当老同学罢了。
她根本不敢也不知道如何面对贺培安。在打车回家的一路上,她想了很多借口,万一被贺培安知道自己一宿未归,追问起来的话,怎么也得搪塞一番。一开始想到了说睡在自己娘家了,可念头一转,就发现行不通!
黑钻般闪动的眼眸只在上车的时候望向了他的方位,与他的目光撞在了一起。只下一秒,她便如往常般移开了视线。贺培安知道,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她便当他不存在一般。
王薇薇只是笑:“是吗?是你太谦虚了!”
这算是跟她交代行踪吗?有史以来第一次。而且他的语气平淡如常,显然根本没有发现她一夜未归。
下一瞬,江澄溪被自己的这个念头惊住了,她怎么会想回到那个贺培安在的屋子呢?她不是每天都巴不得他别回来吗?巴不得赶紧跟他离婚吗?
因他的到来,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他注意到她也抬了头,漫不经心地扫了他一眼,然后移开视线,继续笑盈盈地与贺培诚说话。
王薇薇眼波流转地白了她一眼:“合则聚,不合则散,就你死心眼。我跟周士强算久了,已破了我的历史记录。”
江澄溪心情好,也不知怎么地便管不住自己的嘴,含笑着脱口而出顶了他一句嘴:“你丫才傻龟呢,你们全家都傻龟。”呀,说错了。他们家不就她和他两个人吗?她一说出口就懊恼地想吞掉自己多话的舌头。
王薇薇跟方名笙到得早,在跟众人寒暄的时候,忽然感觉到草坪场上所有人的目光在一瞬间都集中到了入场处。接下来,她便听到周围有人交头接耳、低声议论:“看,贺培安来了。”
贺培诚:“跟几个朋友在这里的包房玩,刚出来透口气,就撞见了薇薇,说你们在这里同学聚会。”
耳边又传来了江澄溪的声音:“苏小小,你知道我宠你,无法无天了是吧?你再不吃,我可真把你扔出了哦。我说到做到,真不是威胁你……”
江澄溪到场才知道是个西式的喜宴,在主人自家别墅的大草坪上举办,以绿白为主题,布置清新唯美,恍若仙境。
王薇薇的车子在学校门口一停下,就看到了陆一航,他穿着短袖T恤牛仔裤,戴着墨镜,站在杂货店门口。陆一航见江澄溪推门下车,便已经三步并作两步下了台阶过来:“澄溪,你来了……”下一秒见另一侧的王薇薇,他的表情明显一怔,不过很快便微笑招呼,“薇薇,你好。”
这才发现贺培安正定定地站在喷水池边。
看贺培安的样子,显然已经不记得陆一航是谁了,江澄溪不由得大松了一口气。
贺培安仿佛没有听见,面无表情地藏上了墨镜,离开。
江澄溪:“父母都是望子成龙、望女成风。再说了,现在的社会,男女各顶半边天。我是没有能力,混吃混喝,可在职场上,还是有很多很出色的女强人啊,可以跟你们男人分庭抗礼。”
不,肯定是被风吹太久了的的缘故,昏头了!
只不过这一切她不知道,而他也不会让她知道。
她霎时呼吸停顿,一点也没有察觉到贺培安已经搂着她了,手指一点点抚摸上了她的脸。江澄溪骤然醒过神,身体微微一颤。
再后来,他安排的人来报告,说贺培诚追这个女的追得正紧,每天去她工作的地方报到之类。于是,他让向念平按往常惯例处理。结果,这个女的,不受各种勾引诱惑,简直到了水火不侵、油盐不进的地步。他没一个计划可以成功实施的。
这五年多来,江澄溪无数次幻想过与陆一航的相逢。在同学会,在学校门口、在马路上,甚至在人来人往的飞机场,无数无数个地方,可是从未想过某一天两人会在喜宴上相遇。看来人生真真是何处不相逢!
江澄溪点头道:“你说的也很有道理。”
打是打通了,然而江澄溪却胆怯了。她根本不敢开口跟他确认,停顿了半刻,她最后问出口的只是一句:“你……你昨晚什么时候走的?”
“你这样洗好澡不吹头发,早晚感冒。”声音毫无预兆地从门口传出来。
江澄溪的酒杯与他的酒杯叮的一碰,一饮而尽。
贺培诚又有女朋友了?贺培安甚感兴趣地转头确认,便看到了她被贺培诚半抱在怀里。贺培诚中意的女人!贺培安一声冷笑。
江澄溪抬头,看见小九双手捧了个玻璃缸走了进来。她定睛一瞧,玻璃缸里竟然是几只金钱小龟。她不由得惊讶地站了起来:“呀,哪里买的?”
同学会的这一天上午,江澄溪接到了陆一航的电话:“澄溪,下午能不能陪我去学校逛逛?”
可下一秒……不对!她猛地察觉过来,脸色大变。她的卧室里从来都没有这种古典吊灯的,无论是在自己家里还是贺培安那里,都没有这种灯。
贺培安根本当温爱仪不存在一般,面无表情地连眼神也没多扫一下。
这厮居然又跟她开玩笑了。这是什么节奏啊?!
他摇了摇自己的手机:“现在你有我号码,我也有你号码。有空联系。”
江澄溪心里立马咯噔了一下,她可没忘记曾经用陆一航做过挡箭牌。另外不知为何,隐隐约约的,她并不想让陆一航知道贺培安和她的关系。
其实贺培安老远就看到江澄溪和一个男的站在一起,一直聊一直聊,似乎没完没了。最后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居然就走了过去。
王薇薇执着酒杯,跟每一个男生都聊得不错。那眼中的妩媚便如手中的绯红液体,在空气中盈盈流动。她一向有男人缘,江澄溪向来戏谑地称她为“蜘蛛精”,因为只要她看上的男人,到目前为止还没一个能跑出她的手掌心,逃出她的“盘丝洞”。
她忍不住打了电话给王薇薇跟她汇报:“薇薇,苏小小死了。”
但她没想到小九会买了乌龟给她,而且还这么多只。她数了数,一二三四五,居然有五只钱币大小的乌龟,正在透明的玻璃缸里爬来跌去的。
是啊,是老同学,只是老同学而已!江澄溪不由得微笑,四下寻找王薇薇的身影。可没想到,却见到了人群不远处的贺培安。他站在人群中,手端着杯子,远远望去,她居然可以看到他嘴角那一抹浅浅的笑意。
王薇薇亲自倒了一杯红酒,递给了贺培诚。
贺培安笑笑: “头发干了,再去躺一会儿吧。”
车子里都是无声无息。
不过,他才亲上去,身下的人明显颤抖,然后身体开始僵硬起来。她果然又在装睡,每次都装睡。每次好了后,就会去洗很久的澡!她一直嫌弃他,以为他不知道!
贺培诚露齿一笑,如往日清朗:“是啊,那天我们开心地吃了一顿饭。为了那顿开心的饭,来,这杯我们必须干了。”
江澄溪准备先进浴室再说,毕竟卧室里的话,贺培安随时会进来。走了几步,她的余光不小心扫到整齐干净的床上,有个盒子搁在床旗上头。
陆一航伸手:“你好,陆一航,江澄溪的高中同学。”
江澄溪也不例外。今天的她,也确实做到了如此。
陆一航大笑:“这倒是的,不过是如此而已。”他伸出手:“澄溪,把你的手机给我。”
江澄溪也曾经这么想过。她一直以为应该会在同学聚会上遇到陆一航,但她没想到会在完全没有预料的情况下与陆一航见面。
半晌也不见贺培安说话,这厮不会是恼羞成怒了吧?她捏着食料缓缓抬头,却见贺培安怔怔地瞧着自己,神色古古怪怪。
贺培安冷“哼”了一声:“有道是良药苦口,忠言逆耳。不说了,下楼陪我吃饭。”说罢,他转身就下楼。
王薇薇也瞧见了他们,此刻正风姿款款地朝他们走来,灰紫的裙子如迎风的花朵,妖妖娆娆地一路盛开。陆一航脸色顿了顿,恍然大悟一般:“哦,是王薇薇啊。”
他转头对澄溪道:“我给你买了瓶橙汁。对了,薇薇,你喜欢喝什么?”
贺培安与他一握,淡淡微笑,“你好,贺培安。”
她趴在几上,因穿了质地极好的T恤,虽然没有露出一丁点的肌肤,但那要臀部线条却叫人心神荡漾。贺培安不由得蹙眉,想到方才下楼的向念平还有前面的小九,还有再前面是谁谁谁来着?
江澄溪自贺培安站在旁边后,就觉得心里一万个不安,此时王薇薇无意的这么一句,她只觉手心冷汗涔涔。
他站在边上瞧了几眼,见那乌龟僵硬的身体,便已确定那龟基本已经没救了,遂懒懒地开口:“我建议还是你把它给扔了吧,过两天都要臭了。”
他的话音还未落,江澄溪就感觉到贺培安握着她的手,力道重了些。贺培安本含着浅浅笑意的脸色竟慢慢变得阴鸷,仿佛有人惹着他似的。
他如前面一般,不咸不淡地说了几句场面话。江澄溪趁机逮了个空,与王薇薇去了一趟洗手间。
向念平过来了一趟,拿了一些文件让他签字。
王薇微挽着的那个男子显然对贺培安极客气,握手时态度谦恭:“贺先生,在下方名笙,久仰大名,今日得以一见,荣幸之至,荣幸之至。”
她想,以后,她应该不大会再像以前一样想起他了吧。
如—橱冷水当头浇下,她倏然清醒过来。这间套房的摆设明显是酒店,酒店……床尾凳上搁着她凌乱的衣物,是她昨日穿过的。她意识到了自己的赤|裸,可是她犹不相信,指尖颤抖地缓缓掀开了薄被。 ,。
她惊了惊,转头,只见贺培安慵懒地靠坐床头一旁。暗暗的光线,她瞧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晓得他的嗓音低而温煦。
小九道:“花鸟市场啊。”
江澄溪不是没想过再去买一只乌龟来养。可是无论哪一只乌龟,都不是苏小小。这世上再也没有第二只苏小小了。
可是如今……如今的笑脸虽然依旧阳光爽朗,却再没有一丝青涩腼腆的痕迹了。
江澄溪:“你扯哪里去了,我当然是舍不得苏小小啊。想当年,它就比钱币大那么一点点……”
贺培安也第一次见识了江澄溪的酒量。那一晚他整整开了三支红酒,可她居然脸不红、气不喘,偶尔望向他的眸子一直水润晶莹的,仿佛是天空中最闪亮的星星。
而这成了她醉倒前最后一丝记忆。
越想那股火苗就烧得越旺盛,他张嘴就朝她的耳垂咬去。
江澄溪这天陪母亲吃过晚饭回家,大老远就看见院子里的车子,便知贺培安已经回来了。
陆一航在边上拍手:“哇,澄溪,好酒量。作为老同学,也必须敬你一杯。”
这年头居然还有这样的女人?不知道怎么的就想起了她黑白分明的眸子,眸光扫过的时候,仿佛碧蓝水面上一片波光粼粼。他一时间来了兴致,让向念平把偷|拍到的照片拿给他。并安排人每天跟着她,然后再想其他办法。于是乎,贺培安每天接收很多她的照片。
江澄溪霍地抬头:“什么意思?”
她第一次涌起一种想感谢贺培安的感觉,只因他间接地帮她完成了这一次的完美。
温爱仪脸色铁青:“贺培安,算你狠。不过你也不要把我逼急了,狗急都要跳墙呢。你别以为你在外头对培诚搞的那些鬼我都不知道。贺培安,怎么说培诚都是你的弟弟,你也别太过分了!”
比如此刻,她这般躺着,香肩微露的模样,他就觉得又娇又媚的,很诱人。光这样看着,喉头就莫名发紧。反正是自己的老婆,客气什么。他吻了下去,唇下的肌肤,果然跟记忆里头的一模一样,又香又滑。
其实乌龟还是小的可爱。如今她有五只小乌龟了,江澄溪失落的心情瞬间就好了许多,抬头向小九诚挚道谢:“小九,谢谢你。”
江澄溪此刻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吃饭,但她也不敢惹贺培安,只得怏怏起身。她跟贺培安相处到现在,知道贺培安有个最大的毛病,就是吃饭的时候,—定要她陪着,哪怕是晚上吃一碗夜宵,也非得等他搁下筷子,才准许她去做别的事。真是霸道得紧!
陆一航失笑:“瞧你说的。你可是我们这一届的大校花,想请都请不到。你能来,我太求之不得了呢。这不正好,我们三个老同学今天好好逛逛学校。”
这声音熟悉又陌生,传入江澄溪耳中,便如晴天霹雳一般。她怔了片刻后才缓缓转身,见到了一张与声音一样熟悉又陌生的脸庞。记忆中的那张脸是青涩的,笑的时候也是腼腆的,但却如每日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耀眼绚烂,不染尘埃。
这个提议让人很难拒绝。江澄溪踌躇了半晌,想着就一个人在家,待着也是待着,最后她答应了下来。
一切弄妥后,他看了看时间,已经中午,估摸着江澄溪也该起来了。他从书房出来的时候,路过起居室,便瞧见她正在喂乌龟。
莫非他昨天就去了洛海,所以根本没发现她昨晚彻夜未归?
此时,江澄溪静静地坐在他一旁,乌黑的长发松松地挽了起来,身上披了浅灰色的薄披肩。
陆一航笑道:“那怎么可能?我这次回来是准备在国内工作了。对了,你现在在哪里高就呢?”
于是,他上车后,问向念平有没有这个女人的所有资料。只要贺培诚身边出现的人,连公的他向来都会查个一清二楚,更别说是个女的了。
陆一航眉头一蹙,似在回忆中搜寻对应人物:“我们班的大美女,谁啊?”
可是下一瞬,也不知道怎么的,她的心里突然觉得涩涩地难受起来。具体难受什么,她却说不出来。
她不知道应该高兴还是应该伤心。陆一航此次回来,似按下了一个停止键,让过往所有的一切都结束了。
江澄溪笑啧:“除了王薇薇,我们班哪还有什么大美女啊?”她将嘴一努,“喏,大美女来了。”
她左恩右想了一番,最后还是打了王薇薇的电话,谁让她只有王薇薇一个死党。她千叮咛万嘱咐:“薇薇,记住了:我昨晚就跟你一起。万一贺培安打电话过来的话,你可千万不要说漏嘴了。”
可,她的酒量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差了?江澄溪眨着眼睛,想看清这旋转攒动的人头。
还是贺培诚呢?这回倒是打通了。贺培诚的声音低哑:“澄溪?什么事?”
贺培安眉头一皱,这两个词怎么能结合在一起?他又瞧了江澄溪一眼,想再度确认是否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但是,他发现自己没有。眼前的她确实给他这种感觉,清新,但妩媚。
江澄溪还是不解其意,只好坐下。结果贺培安拿毛巾替她擦了起来。她的身子就僵在了那一刻。贺培安从来没有这么温柔地对过她。他怎么了,难道又吃错药了?一惊之下脑中又闪过了那酒店套房,那凌乱的一切……
一瞬间,她不只心头狂跳,连双脚都发软。她慢吞吞地进了客厅,只见贺培安从楼梯下来,也不知道是因为她心里有鬼还是其他,只觉贺培安的目光一直牢牢地盯着她,赤|裸裸的,仿佛将她生吞活剥了一般。
江澄溪不免问王薇薇:“你跟周士强怎么了?”
记忆的片段都是漆黑模糊的。那个人的吻,热热的,不停地吻她。她被他压在身下,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用还是其他,她随着他不停翩然起舞,婉转缠绵……
就是在那一天,贺培安带着她来到了那间叫MOMENT的著名西餐厅。
后来回家的一路上,他一直面无表情。
将苏小小埋在后花园里,江澄溪的心情低落阴霾。
丝绒的盒子,配上小巧精致的缎面蝴蝶结。怎么看,都像首饰盒子。
她真心微笑的时候,眼睛总是弯弯亮亮的,像是天空里所有的星子都坠入其中。贺培安看了半晌,轻轻“哼”了一下:“不过几只傻龟而已,用得着这么开心吗?”
这几天她寝食不安的,老是回想着以往看过的那些黑帮片,那些黑帮老大怎么处置自己出轨的老婆或者情妇的。不想还不打紧,一想就手脚发软,因为没一个是有好下场的。
江澄溪幽幽地道:“薇薇,这一次我再见到陆一航,我忽然发现,很多事情真的已经过去了。我跟他,不过是老同学而已。我面对着他的时候,觉得眼前的这个人好陌生,根本跟我记忆中的那个人完全不同了……也好像以前发生的一切都是假的,我跟他其实什么都没有过……”
总算是把一切都安排妥当。可出租车还未到家,却接到贺培安的一通电话:“我现在在洛海,三天后回来。”
这厮是在对她开玩笑吗?!江澄溪有些瞠目结舌地望着贺培安。她发现自己又长了见识。
贺培安的嘴角不知不觉逸出了一丝浅笑,放轻了脚步走过去。只见那头乌龟缩在水缸一角,纹丝不动。贺培安也不知道她为何会养这种土龟作宠物。在他印象里,女孩子一般都会养些小猫小狗之类,毛茸茸、肉嘟嘟的可爱型宠物。
江澄溪望着那纸条痴了一般,像偷了绝世珍宝的窃贼,又紧张又欢喜。她不停地盼着时间可以快点过去,再过去,甚至期望可以翻页一般直接翻到明天。
江澄溪在一旁听着两人打趣闲聊,忽觉得腰上一热,有只手覆上了腰畔。那手的主人:“怎么一直站在这里?来,我带你去见一个人。”是贺培安,江澄溪也不知道怎么的,身体反射性的一僵。
可这个全身挑不出什么明显优点的江澄溪偏偏就是有一种奇怪的吸引力,贺培安自己也觉得怪异得紧。
江澄溪默默地站着陪他,心里一时说不出什么滋味。
贺培安嫌恶地转身,警告道:“你识相点就快走,不要惹恼了我,否则不要怪我把你和那些男人的视频和照片交给贺培诚。”
三人便沿着绿荫小道缓缓地逛。学校还是保留着原貌,白色的教学楼,螺旋状的楼梯,熟悉的一切扑面而来,叫人觉得仿佛光阴倒流了一般。
王薇薇自然是没有问题的,一口保证:“知道了,奶奶的,你丫把我当傻子啊。”
江澄溪全身冷汗淋漓,好半晌回神后才发现自己正躲在贺培安的怀里。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似被人用针戳似的疼,极度不舒服。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回了神,颤抖地穿好衣物,找手机,拨了陆一航的电话。可是很奇怪,手机已经关机了,怎么也拨不通。她找不到陆一航,也无法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跟他发生了什么。
江澄溪无力地捂脸,怎么会这样呢?!她虽然是心不甘情不愿嫁给贺培安的,她也不止一次想找人演一出红杏出墙的戏码,但仅仅也只是想做一场戏给贺培安看而已,并不是想来真的。
她不由得想起那天贺培安对她说的那句:“你如果敢的话,我就把你的脖子拧下来。”江澄溪的身体顿时打摆子似的发抖。
王薇薇嘿嘿嘿嘿地笑,识相住口。
“呀,疼……”江澄溪实在装不下去了,推着他,想把他推下去。贺培安有的时候真像条狗,老是喜欢动不动就咬她。但她哪能推得动贺培安?简直是蚂蚁撼大树,一动也不动。
某一日早晨,贺培安说了一句:“明天晚上有个宴会,推不掉,你陪我去。”就这么简简单单一个吩咐后,他便去上班了。
江澄溪气得跺脚:“臭薇薇,你可真狠心。我都养了五年多了,石头都捂出感情来了。”
整个酒吧似乎都天旋地转了……
王薇薇在两人面前站定,娇艳地笑:“哟,这不是我们班的校草陆一航吗?什么风把你从美国千里迢迢地吹回来的?”
他可是记得分毫不差,当日她说她有男朋友了,等男朋友回来她就会结婚,那男朋友就是陆一航。
原来被自己喜欢的人喜欢着是这么妙的一件事情。
当然,他愿意娶她的前提,是因为他觉得她看上去还蛮顺眼舒服的。至少比她身边的那个朋友,叫王薇薇来着的,看上去顺眼多了。女人嘛,反正都差不多。况且这世道,有了老婆又不是说就不能在外发展了。娶就娶吧,横竖他又不吃亏。大不了,离了就是。
养乌龟也罢了,可最让人搞不懂的是这只乌龟的名字一苏小小。苏小小不是那位葬在西湖边的名妓吗?!他清楚地记得,第一次知道乌龟大名的时候,结结实实地愣了愣。
用过饭,贺培安对她说:“去换套衣服陪我去个地方。”
他从未考虑过要将书房移到一楼。此时不知道怎么的想起了一楼东侧还有多余的房间,装修成书房应该也不错。
王薇薇大约是还没睡醒,隔了几秒才懒懒地应道:“好啊。”
现实是那般的血淋淋。她忽然觉得,宁愿没遇到陆一航。她甚至想起身离开,想回家,哪怕是回家陪小乌龟们玩,陪贺培安吃饭。
然而她养苏小小这么些年了,看着它从小小的一只龟长到现在这么大,总是有点难以接受。不是说龟的寿命有千年吗。她的苏小小才五岁多呀,居然说没就没了。这也太英年早逝了吧!
她随着贺培安亦步亦趋,见了许多人,居然还见到了王薇薇。当王薇薇踩着高跟鞋,着了一身灰紫的曳地长裙婀娜走来的时候,江澄溪都不得不感叹王薇薇的美。一个美人应该就是这样的,每—步都似踏在莲花上—般,微微颤颤,摇曳生姿。
再一次见到她,是在明道的门口。他在自己专属包厢用晚餐,在门口正准备上车的时候,便听到身后清脆的惊呼声,还有贺培诚的声音。
陆一航见江澄溪和一个陌生男子的亲呢模样,疑惑地问道:“澄溪,这位是?”
那天他算是给足了周士强面子,当众喝了半杯酒。然而在三元居然还有她这样不识相的人,贺培诚不喝,那是因为他好歹也是他大哥,结果她居然也不喝,甚至连手也没抬。一直到周士强的女友给她使眼色,她才勉强喝完杯中的饮料。敢这么忽视他的人,三元她倒也算第一个。
江澄溪讶然:“分手了?前不久不是还跟我一起吃饭来着?”
也确实是如此,江澄溪自贺培安进车里后,就将视线移到了车窗外,似一直在欣赏外头流动的风景。
高三那年,全体分班,座位全部大调换。陆一航就这样坐到了她的斜后面。这样的距离,让她一度欢喜地以为触摸到了天堂。可哪怕这样的近,腼腆的两个人却一直没说话,直到有一天,陆一航用书本轻轻碰触了一下她的背:“江澄溪,我忘了带笔了,能借我一支吗?”
王薇薇懒懒地打着哈欠:“怎么了?你的声音怎么这么奇怪?”她似来了精神一般,提高了分贝,“你昨晚不会是跟贺培诚、陆一航其中一个在一起吧?我昨晚去了一趟洗手间,出来就不见你们了。”
她又追问:“澄溪,昨晚的男主角到底是谁?”
他转身说:“走吧,陪我去一个地方。”
贺培诚执着酒杯:“来,澄溪,我敬你一杯酒,当时我跟你说声对不起。那天是我太过分了,对不起。”
陆一航笑,又饮了口酒:“话虽如此,可如今的社会,女孩子如果在职场上不如意,还可以有第二个机会,找个好老公嫁了,回归家庭。但我们男的就没有这样的机会啊。我举个例子:比如一个家混得不好,社会大多是指责男人没能力没出息,会有多少人指责这个家的女人没出息呢?”
陆一航:“想要找称心如意的工怍也不容易啊,我爸妈的意思是想我进金融行业……”
江澄溪点了点头。她这时想起了王薇薇,又补充了一句,“今天你运气很好,可以见到两个老同学,我们班的大美女也在这里。”
温爱仪扑哧一笑,冷冷地反唇相讥:“那你就有资格?你可别忘了,这里头不只埋了你妈还埋了你爸。你父亲当初为什么会心脏病发,我们都一清二楚。贺培安,你我半斤八两,又何必在这里五十步笑百步?”
但要回来的总归是要回来的,要面对的始终要面对。三天很快便过去了,并不以她的意志力为转移。
江澄溪浅笑:“你是海归,跟我们不一样,行情还是不错的。”
过了片刻,只见一张扑克脸的他嘴角一勾,轻描淡写地道:“是啊,我全家都是傻龟。”他的表情明显是似笑非笑,眼底闪着细碎的光。
第二个场地是在三元赫赫有名的某酒吧。
贺培安噙着淡淡的笑意:“方先生,你好,好久不见了。”
江澄溪:“那现在这位方先生呢?”
这是江澄溪第二次在墓地遇到贺培诚的母亲温爱仪,很显然贺培安依旧没有为她介绍的意思。不过这次温爱仪没戴黑超,所以一张白皙妩媚的脸蛋清楚地呈现在了江澄溪面前。她眉目间依稀有些憔悴,但分明是三十出头的容貌,无论看多少次也决计看不出来像有贺培诚这么大儿子的人。
原来是梦!只是做梦而已!
漆黑的森林里头,凄厉的叫声此起彼伏,身后有不明物体追她……江澄溪满头大汗,穿过各种荆棘树叶,拼命地往前跑……快跑,快跑……呼呼呼地,身后的恐惧之物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江澄溪着含羞地垂眼否认:“哪有啊?别乱说。”
红酒开了一支又一支……江澄溪在同学等人的敬酒下喝了几杯红酒……
她下楼的时候,在客厅等候的贺培安也愣了愣。他一眼就注意到了她身上的裹胸式礼服,上身是黑色面料与黑色蕾丝的精致结合,下摆是层层的藕粉色,从腰上散落开来。也不是什么很特别的衣服,可是她这么穿着,露出一片白皙水嫩的皮肤,自有一种清新妩媚。
“一身的汗,去洗个澡吧,天快亮了。”
年少失母,他的母亲大约是他心底最深的一道伤疤吧!
陆一航与别的同学闲聊了一圈后,便端着酒杯在江澄溪身边坐下:“澄溪,你打算一直在你父亲诊所实习?”
陆一航含笑地望着她,由衷地道:“澄溪,好多年没见了,你现在变得好漂亮,我一下子都不敢认你了。”
结果,这个叫江澄溪的女人令他大开眼界。一把岁数了,居然连一场正经的恋爱都没谈过。这年头,居然还有这样的奇葩。
她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轻轻伸出手指,一点点解开了蝴蝶结。打开盒子的时候,她不由得一脸惊艳。这是一副水晶蓝玛瑙的首饰,透明的不规则的剔透白水晶,只在耳坠最下处点缀了一颗圆润深邃的蓝玛瑙,画龙点睛一般突出了那点深蓝,简简单单、清清爽爽到了极致。
江澄溪收回视线,点头:“收到了,你不会是因为这个回国的吧?”
江澄溪已经喂了好半天,可苏小小除了不动之外还是不动。她没放弃,继续念叨:“吃点吧,吃饱了,明天再减。再说了我这个人也没嫌你肥,你减它干吗呢?”
陆一航似有些小尴尬,但很快恢复过来,笑笑:“王薇薇,你好。好久不见了!”
她站了一会儿,正准备去休息区坐一下。忽然有人出现在了她面前,声音既惊且喜又带了几丝不确定:“江澄溪?”
王薇薇补妆:“没怎么,分手了呗。”
王薇薇挽着的那个男子,并不是周士强。江澄溪不免小小惊讶了一下,反倒是身边的贺培安,一直都是一副从容谈定的模样。其实江澄溪在很多时候都会忘记贺培安那纵横三元城的身份,因为一段时间的接触下来,他的外表不只看上去很斯文,言谈举止也很有教养,甚至身上连一个文身都没有。
她缓缓微笑:“是啊,真的好久不见了,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江澄溪绝对不是什么顶尖美女,只不过看着倒是蛮舒服顺眼的。全身上下唯一可以数得出来勉强算优点的,除了皮肤白以外就是身材匀称,瘦不见骨,该有肉的地方还有很多的肉。
秋日的阵阵凉风,一一掠过可爱的爱神小像。良久,江澄溪方轻声开口:“夜深了,外头凉,我们进屋去吧。你伤口刚好,要注意身体。”
江澄溪再一次肯定,身边的那个陆一航,再不是记忆中的那个人了。她喜欢的陆一航,只因带了旧时光的痕迹,所以在她脑中一直那么美好。
王薇薇凑到江澄溪耳边低语:“澄溪,新欢旧爱共一炉,你这是牛人的节奏啊!”江澄溪心里头正七上八下地没个安稳,横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多话。
于是在三个美女的巧手下,弄头发、配衣服、化妆等足足折腾了两个多小时,才终于大功告成。本来还有一道美甲程序,因江澄溪不喜太过花俏,遂只做了最基础最简单的指甲。
第一次注意到陆一航,是高二那年,因为他那件白蓝条子的针织开衫,里头经常配一件白衬衫或者白T恤。阳光的少年穿了这样清新的色彩,还有像青春小说里描述的那一张明媚而忧伤的四十五度侧脸。
江澄溪从礼服包里取出了手机。陆一航接过,手指飞快地按了几个数字键,几秒后,他自己的手机响了起来。